以下排名区分先后。
罗伯特·C·马丁(Robert C. Martin)
在我的偶像清单里排名第一的,只有人称 “Uncle Bob” 的鲍勃大叔,他是 2001 年敏捷宣言的 17 位起草者之一。自从我大学时候读了《敏捷软件开发:原则、模式与实践》,新世界的大门就打开了。
这本书中有一段小剧本,描述了两位都叫 Bob 的工程师结对完成一个计算保龄球比赛得分的小程序的全部过程。这个本来拿来故意搞笑的故事剧本,深刻揭示了在知识工作这类人类活动中,一切关于思考、沟通、出错、处理出错、最终从混乱中寻找出不完美的秩序,但又发现新的混乱的全部过程。这个简单的故事彻底改变了我至今为止的一切思维方式,大概这就是故事的力量。
鲍勃大叔还出过几本书,从《Clean Code》、《The Clean Coder》到《Clean Agile》、《Clean Architecture》。“Clean” 这个词贯穿全程,毫无疑问,这就是鲍勃大叔所有理论最 ”Clean” 的概括。
软件行业有一条著名的康威定律, “任何为组织设计的系统,都会表现出组织本身的系统设计结构。”所以,一切软件开发架构的设计,都是在为客户进行组织管理架构的设计。
后来,我还读了很多软件架构设计相关的书,包括马丁·福勒(Martin Fowler)的《重构:改善既有代码的设计》、《企业应用架构模式》等等,它们让我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研究商业模式分析、企业治理方法与项目管理上。最终很可惜没有成为一名好的开发工程师,也没有成为一名软件架构师,走上了研究企业经营的金融投资之路。
鲍勃大叔一度被人诟病不是个好的开发工程师,但又如何。作为一个作家与哲学家,他成功的彻底改变了我对编程工作的看法——软件开发工作更多是一种知识与价值观的输出而不是技术劳动(现在看起来更是这样,99% 的软件开发技术劳动很快就可以被 AI 代替了)。
沃伦·巴菲特(Warren Buffett)和查理·芒格(Charlie Munger)
如果说鲍勃大叔给我提供了 Dev 的方向,那巴芒二老就给了我 Ops 的方法——DevOps是软件开发方法论的重要词汇,前半段负责开拓向前,后半段负责经营落地。
在我眼里,虽然巴菲特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和投资家,但他更是一个传道大师,一个精明的老段子手。老巴的这种讲故事的能力惊人,他能把高深隐晦的商业运作的原理,用所有人都能听一乐的段子说的清清楚楚。不管是 NFM (内布拉斯加家具店)的 B 夫人,Geico 的 CEO 托尼·奈斯里(Tony Nicely)还是 ABC 总裁汤姆墨菲(Tom Murphy),甚至是巴菲特的姑姑爱丽丝·巴菲特(Alice Buffett) ,老巴都能像一个超级大喇叭,把他们的故事讲的活灵活现。
把真理用不同的故事传播给大众的人总是会受到爱戴,老巴赢得了极高的声誉,更给他和他身边的 CEO 们带来了一大群信徒。
在 2022 年伯克希尔·哈撒韦公司年度股东大会上,92 岁的巴菲特说道:“我常常把伯克希尔看做一幅画,它的大小是无限的;它有一个不断扩大的画布,我可以画我想画的东西。”原来,投资是门艺术。
我想这已经是一个很有力量的总结了,他以一个超级控股公司的形式把大家聚在一起,和大家一起在这块画布上自由创作,主要创作者其实是他身边的那些 CEO 们,而老巴就在旁边一边大量阅读,一边喝着可乐写段子。
鲍勃大叔曾经疯狂呼吁,在 21 世纪能干大事的不应该是大团队,而应该是无数彼此协作的小团队。从这个角度看,巴菲特才是那个真正把敏捷思想成功落地的大师。
芒格就更有意思了。作为一个经常坐在巴菲特身边吃糖的老头,芒格的思想更加接近中国道家——无为而治,他比巴菲特更无为。这背后的大智慧,来自芒格在跨学科认知方法上的造诣。
芒格在 1998 年哈佛大学法学院的同学聚会上演讲时提到:“在商界和科学界,有条往往非常有用的古老守则,它分两步:一、找到一个简单的、基本的道理;二、非常严格地按照这个道理去行事。对于非常严格地遵守这种基本治学精神与方法所具有的价值,我打算用我自己的生活来证明。”这是跨学科认知的精髓,永远应当去关注那些不变的道理,先直击本质的变化,再就此展开。
很多人对多元思维的理解,是要去做斜杠青年,看到啥学啥,这实在太过草率。跨学科多元思维模型的本质,是要 “Less and Less, Better and Better”,把事儿越做越少,越干越好。
这一多一少,是不是又有道家那味儿了。
罗伯特·卡帕 (Robert Capa)
十多年前,第一次读了战地摄影记者罗伯特·卡帕的自传《失焦》,又给我打开了一扇大门。
罗伯特·卡帕这个名字就是个意外。卡帕是犹太人,但犹太名字在欧洲不受待见,因此取了卡帕这个艺名,把自己包装成了一个地道美国佬。
几年后,一场意外,他的经纪人兼女友姬达·塔罗(Gerda Taro)在西班牙战场身亡。这场变故让卡帕从此专心投入了全球各地的战场拍摄。卡帕的照片,固然有布列松决定性瞬间的影子,但也并不拘泥于漂亮的构图。他更加随性,喜欢抓取那些不经意的真实瞬间,甚至包括了二战诺曼底登陆时的画面。
据说拍摄诺曼底登陆的胶片本来有 100 多张,但因为冲洗胶片的意外,只有几张模糊的照片保存下来,但张张传世经典。
二战结束,卡帕回到美国,战后失业无所事事,直到遇到了女明星英格丽·褒曼(Ingrid Bergman),跟着她去了好莱坞,一切似乎就要圆满了。
但意外的高潮来了,卡帕拒绝了褒曼的求婚,回到了战场继续拍摄,理由是他不想停下来。
卡帕有句名言:“如果你的照片拍得不够好,那是因为你靠得不够近。”这听起来励志且鸡汤。但卡帕在 1954 年的越南,不小心踩了地雷,真正为这句话付出了代价。这是他最后一次意外,他再也没机会拍照片了。
所以我觉得,如果你的照片拍得不够好,可能恰恰是因为靠得太近了,容易出意外。
卡帕这样的人,一生都是意外,但并不影响他成为我排名第三的偶像。
生活哪有那么多确定性,谁也不知道意外哪一天到来。谁不是天天被意外陪着过日子的呢?
史蒂芬·肖尓(Stephen Shore)
与巴芒二老类似,在摄影这件事情上,肖尓教给了我 Ops 的方法。
在对摄影的理解上,肖尓在他著名的《照片的本质》中提到:“摄影实际上是一门分析学科。画家从空白画布开始作画,摄影师则从混乱的世界中开始选择图像。”我很想再加一句,伟大的投资家例如巴菲特,从经营一门生意这块画布开始自由的创作。
任何照片,都可以从它的物质,描述层面,心理的层面去进行解析,平面的构成、凝固的时间、照片的材质共同决定着一张照片向读者传达的信息。作为摄影系教授的肖尓,以极其简洁的语言编写了这本教材,就如同照片媒介对信息的传达一样简洁、有力。
肖尓一生非常主动,从十几岁时开始,就主动学习摄影,主动与安迪·沃霍尔(Andy Warhol)联系,主动与 MoMA 的摄影主任爱德华·斯泰肯(Edward Steichen)联系,主动用 8 x 10 大画幅创作,主动拥抱一切新鲜想法,主动反叛了整个时代。
我常常把史蒂芬·肖尓对时代的反叛和森山大道、鲍勃·迪伦(Bob Dylan)、或者史蒂夫·乔布斯(Steve Jobs)相提并论,这没毛病。但这种反叛在肖尓这里体现的更加平静而自由,一切那么自然和顺理成章,没有花哨的噱头,没有哗众取宠。
所谓大师们对时代的反叛,并非刻意制造对立,有意而为之。它更像是一种尊崇内心的行为,仅仅因为一个简单的道理:每个人都是独立的。只要足够专注,你就必定能够反叛时代。
其实肖尓的一生与卡帕一样充满了各种意外,他俩的结局却完全不同。
芒格的跨学科多元思维模型让我理解了努力的方向,卡帕的意外人生让我学会了观察边界。我从肖尓这里才真正学到如何脚踏实地的分析一门艺术,如何分析那些接近艺术的事情,以及如何脚踏实地的分析一切事物。
面向任何平凡的事物,只要真正热爱,就有能力从繁杂的信息中抽象出一些简单却直击人心的长久的美。
肖老爷子今年 77 岁高龄,依然还在巴德学院当摄影系主任,依然还是个老顽童,不但还在用手机、大疆无人机拍照、出书,而且还没事儿就在 Instgram 上发发帖子、闲聊几句。